福宁宫内,向太后躺在榻上,干嚎了一阵,无力地躺倒下去,气色灰败。
身边的宫婢和内侍涕泪交加:“圣人!圣人一定要保重凤体啊!”
这份哭泣以前是对主子的忠心,现在则是对自身处境的忧心。
他们都是向太后昔日宫中的老人,从皇后时期就跟来的,随着向太后掌权,自身地位当然也水涨船高,在宫内威风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仅仅半年的时间,局势就急转直下,两位郡王遇害不说,现在太医院内居然传来薛神医的噩耗,据说是头疾发作,直接病故了。
这对向太后的打击极大,不仅是因为她最相信这位御医的医术,还在于身边亲近的人连连离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念头:“莫非……天要收我?”
离得最近的宫婢听到了这句话,险些瘫倒在地,但凡有这个想法的,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禀告:“开封府衙公孙昭求见太后。”
向太后顿时气愤起来:“老身不想见那個开封判官……抓不住凶手的都是废物……亏得老身还赐他五品服绯……废物!废物!”
贴身内侍眼珠转了转道:“圣人,这公孙判官还是首次主动求见,不妨唤他进来,听听他说什么,若是再有胡言,扒了他的官袍便是!”
向太后又哀声起来:“老身早就想这么做了……可他们一个个都阳奉阴违……不愿意听从啊……”
内侍不敢吱声了,因为太后口中的所言的他们,都是高官,尤其是以章惇、韩忠彦、曾布、蔡卞为首的四位重臣。
如今朝堂上围绕着无忧洞之事争论不休,新党旧党互不相让,唾沫乱飞,唯独来福宁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向太后的威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大权旁落之势已经非常明显,所以就连内侍都知道,面对一个主动凑上来的朝臣,至少应该见上一见。
但向太后主要还是听进了后半句,才同意一见,勉强振作精神,说话倒是连贯起来:“让他进来,若是再满口推脱之词,开封府衙就不需要判官了!”
片刻后,公孙昭跟着内侍走入殿中,行礼拜下:“臣拜见太后!”
向太后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直视着这个全靠自己提拔的年轻官员:“公孙判官,老身对你何其优厚,你却屡屡令老身失望,今日又想到什么新的借口了?说吧,老身听着!”
对于这种话,公孙昭起初据理力争,结果被骂得更狠,此时他不再做解释,直接道:“回禀太后,臣已经抓住了无忧洞的凶手。”
向太后不喜反怒:“你敢像那韩修那般,在郡王府门前抓个闲汉,拿入牢中屈打成招,就来冒认凶手?”
公孙昭斩钉截铁地道:“臣任开封判官八年以来,缉捕犯人时从来都是慎之又慎,从不做屈打成招之事,还望太后明鉴!”
他知道太后不会明鉴,所以毫不停顿地说下去:“臣所确定的案犯,是铁薛楼掌柜梅千。”
向太后怔住:“铁薛楼?这名字老身似乎听过……”
身侧的宫婢低声提醒,向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汴京正店的掌柜,岂会是无忧洞的贼子?”
公孙昭没有再让太后看案卷,而是自己取出案卷,将上面的证词列举:“从绍圣三年起,铁薛楼陆续给无忧洞提供食粮多达上万石,掌柜梅千对于罪行供认不讳,并且指认楼内上下侍员,知情参与者十九人,包括另外的三位掌柜,由此可见,这不是个人所为,而是楼内都有参与的勾结行径。”
向太后不解:“铁薛楼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公孙昭道:“据掌柜梅千交代,他们受命于厚将行会,粮食的储备绝非一家正店能够办到,此事牵连甚众,臣不敢打草惊蛇,故而禀明太后,请太后定夺!”
向太后很喜欢臣子请命让自己定夺,但对于这件事却又有着忌惮,七十二家正店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何况是排名前列的铁薛楼和六大行会,她脸色难看,喃喃低语:“可这些人,也不是杀害郡王的凶手啊!”
公孙昭心头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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