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尽管说,朕只是听一个参考。”
李彦想了想道:“臣觉得时机尚未成熟,吐谷浑连年战事,民间疾苦,羌民对我大唐心怀怨恨,短时间内难服管束……”
李治冷声:“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不服管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屈服!”
李彦接着道:“关键是吐谷浑之地,近来也受大灾,此前还被蕃军掠夺粮食壮丁,我大唐若是要设立羁縻州,先得救济各部,陇右恐怕难以承担这份粮草支出。”
李治一听就知道没戏了,悻然道:“且让光化公主和青海国主回国,为我大唐屏障!”
重立藩国,虽是大唐屏障,每年也要朝贡,但终究不在版图里,这位泰山封禅的皇帝不免遗憾。
李彦则暗暗摇头。
疆域继续扩大固然是好事,但要考虑到朝廷的统治能力。
农耕王朝本来就有统治极限,一味扩张,就相当于不断变胖,食量越来越大,人越来越虚。
等到吃不饱饭了,别人不来割肉,自个儿也得割。
李世民贞观时期,国力较隋末渐渐复苏,在灭亡了吐谷浑之后,都量力而行,没有直接去吞下领土。
到了李治,虽然起点比国家初立时好太多,疆域扩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掌控力度也为之下降。
如果国力强盛,拿下吐谷浑和吐蕃,倒不是完全不行,但国内斗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去吞国外的领土?
李治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开始询问:“元芳,你从吐谷浑回来,正好途径陇右和关内,一路所见,灾情如何?”
李治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随着李彦的讲述,这位圣人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难看。
因为李彦专挑他受不住的话讲:“臣从吐谷浑归唐,一路披星戴月,未去凉州,第一城进的是兰州,那里人烟稀少,粮价涨到了百文一斗。”
“城外更是卖儿卖女,有陇右之人来买关内的女子回去为妻,但只要娘子,却不要婴孩,那些婴孩的下场可想而知……”
“使节团在吐蕃王城,臣也见到这等流民,那噶尔家族放任流民不顾,反倒从中选取力强者,培养成暗谍刺客,又从孙波茹之地拐带妇人,不知以民为本的道理,最终自食恶果,被赞普重夺权势。”
“臣在兰州所见所闻,与吐蕃所见相似,凄惨程度甚至更甚一筹,虽是天灾所致,但臣亦是无法接受!”
李彦的语气越说越高昂,到后面更是言辞激烈。
许多事情李义琰的汇报中有,李治知道不假,却也最听不得这个。
他统治的大唐,岂能不如蛮夷之地的吐蕃?
李彦接着道:“臣起初走官道,所见饿殍遍野,惨绝人寰,灾民们白天乞讨,晚间就露宿在外,不少人在睡梦里口吐黄水,陈尸路旁。”
“臣实在不愿目睹灾民惨状,便走山间野道,可荒野里兽类众多,到处都是饿狼和野狗,这些畜生根本不怕人,不仅在野外袭击人,还敢窜到村庄里,把村民当成口粮。”
“而吐谷浑之地受灾,尚有佛教僧人四处施粥救人,普渡众生,臣回大唐,所见寺院,却少有赈灾之举,都是寺门紧闭,自扫门前雪……”
李治刚刚振作些许的精神劲消失,整个人变得愈发萎靡,喘了口气低声道:“行了,此次关内灾情为何如何严重?”
李彦毫不迟疑的道:“并非天灾,还有人祸!”
他看向御幄上的另一人,目光熠熠:“是因皇后只顾争权夺势,才有无数百姓身死!”
殿内气氛为之一静。
武后勃然大怒:“李元芳,你放肆!”
《臣轨》白送了!
李彦昂头挺胸,针锋相对:“臣今日就放肆了!”
“臣想问皇后,长安米价三十文一斗,显然是有贼人故意蒙蔽,皇后难道半点不知?”
“就算起初不知,事后又为何不查,是否放任奸臣祸国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