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我听夫郎生前有言,安郎君深明事理,体恤下民,才会去寻他证明夫郎的清白!”
“很好的借口,可惜无用。”
李彦转头问康猛:“大郎,你在得知伏哥死讯,意识到我们要输的时候,是怎么称呼伏哥的?”
康猛想了想:“我那时骂他契丹奴。”
“一刻钟前,你对伏哥颇多夸赞,一刻钟后,你就斥他为奴!”
“就因为伏哥自杀,陷凉州于绝对的不利,你恨极了他!”
李彦道:“这样的改变,是人之常情,丽娘,你又凭什么用安忠敬曾经对伏哥的态度,去推测当前呢?”
丽娘垂下头:“妾见识浅薄,一时间没有想那么多……”
李彦道:“你的见识可不浅薄,你在醉香楼上,表现得十分冷静,思维条理清晰,证据层层递进,哪里是寻常民妇能比?而越是冷静的人,越不该把洗刷夫郎冤情的希望,寄托在一群世家子身上!”
他看向安忠敬:“一边是被夫郎自杀连累,险些与敌国比赛惨败,喜怒不定的贵人,另一边是与此事无关的法曹县尉,换做你,会选择哪个?”
这个选择,终于让安忠敬变了色。
他双拳握住,沉声道:“元芳之意,丽娘利用我?”
“很遗憾,确实是这样。”
李彦点点头:“丽娘之所以不随着仵作去衙门,而是跑向庆功宴,是因为精于断案的康县尉要一步步审查,很可能发现蹊跷,而安兄年少情挚,一旦厌恶一个人,罪名就是他的,比如行为卑劣的史明。”
“当你们定了罪,这案子就会被办成铁案,康县尉想必不会冒着得罪诸位贵人的危险,再去寻找其中的破绽。”
安忠敬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还是不信,她取出了伏哥的日录,又有得胜结,证据属实,这又怎么解释!”
“那本日录,就是第二个破绽。”
李彦看向丽娘:“你识字吗?书法如何?”
丽娘回答道:“夫郎练字时,顺带教我,粗通一二。”
李彦微笑:“谦虚了,你能从笔迹上看出伏哥自杀前一天的日录,还是情绪饱满,自信奋进,这又怎是粗通,必须要对书法有一定的鉴赏能力,才能办到!”
丽娘张了张嘴,眼神开始变化。
李彦道:“你一副农妇打扮,姿态卑贱,却又将日录的笔迹,作为你夫郎不是自杀的证据,这种矛盾感,你自己恐怕难以察觉。”
“同样的,安兄往来无白丁,不通文墨的乡野赤贫是很少见到的,也忽略了这点。”
“而我之前偏偏很穷,接触的人里面,可没有你这么古怪的……”
顿了顿,他做出总结:“那本日录,不是伏哥写的,是你写来,给伏哥作为学习教材的吧?”
安忠敬愣住:“那是丽娘的日录?”
“很明显。”
李彦让康猛取出已经被列为证据的日录,翻开第一页,再翻到最后一页:“这是你的第三个破绽,你看看这两页字,发现了吗,字迹没有变化!”
丽娘终于变色。
其他人思索片刻,也恍然大悟。
伏哥是个马球手,他努力学文,想要改变自己的阶层,融入上流社会,这点可以理解。
但既然是练字,就有一个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过程。
可这本日录的第一篇,字就已经很漂亮了。
那么请问,伏哥是什么时候开始练字的?
难不成在大唐收容大部分契丹人的河北营州,他就练成了这一手好字?
“如果伏哥是个契丹贵族,他会写一手好字,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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