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亦说,自己稍微熟悉的曰本学者之后白鸟库吉的时候,周一良就笑了。
“你之前还提到蒙满回藏鲜之学,确实应该熟悉他,他应该算是这个方面的鼻祖了。”
白鸟库吉,这个名字,苏亦想不听说过都难。
白鸟库吉,日本东洋史学界泰斗,日本东洋史学东京文献学派创始人。曾任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为日本昭和天皇裕仁在东宫时代的侍讲(帝师)。他是日本近代对北方民族、西域史、朝鲜史、蒙古学、中国神话研究的开拓者,被视为日本近代“西域史、朝鲜史、蒙古学的最高权威”,一生在人种、语言、宗教、历史,民俗,神话,传说,考古等领域贡献颇多,世有日本近代东洋史学界的“太阳”尊称。
同时代,唯一可以跟其相提并论的,或许就是内藤湖南了。
一个称为东大学派另一个被称为京大学派,就是东京大学跟京都大学。
这个家伙,是啥人?
就是曰本蒙满回藏鲜之学才推动者。
从日本的明治维新之后也就是中国的晚清时代起,日本就对满蒙怀有领土要求,这一点,从明治年间突然风起云涌的满蒙研究就可以看出。
1908年,白鸟库吉在满铁总裁后藤新平的支持下,建立满鲜历史地理调查部,陆续出版《满洲历史地理》(1913)、《朝鲜历史地理》(1913),建立“白山黑水文库”,在1915年更出版《满蒙研究汇报》,大大推动了日本上下对朝鲜、满洲、蒙古的历史研究与现实关切。
说着,周一良又分享白鸟库吉博士向陈寅恪请教所谓中亚史问题的故事。
不过这个故事,并非周一良本人,而是陈门的另外一个弟子——蓝文征。
“民国二十二年我在日本,有天在东洋文库吃饭,饭后大家闲谈,白鸟库吉称我‘蓝君’,我心里很不舒服,我在东北大学已当了好多年教授,不称我‘蓝教授’也当称我‘蓝先生’,但我不好表现出来。”
“当时,和田清跑东北,回来拿了一张中国的地契,说是三百年前明末的东西,赞叹不绝,大家传观,传到清水博士,他递与我先看,我看过了又交与他,他看了问我意见,我答以‘此非明末文件,而是光绪时文件,和田以为是弘光,我看是光绪,写地契的人写错了,把绪字的纟旁写成弓,把者写成了厶,如此而已。’”
“白鸟坐在对面不远,听到了,很惊讶,他要我再看看,我业已看过,我不再看。但说:‘这纸是清末流行东北的双找纸,又厚又粗,不是明纸;钱的单位用吊,这是清制,明制为贯或缗,它的格式为清末至今通行的格式。’白鸟点头,和田清过来和我握手致谢。”
“白鸟又说:‘蓝君,你认不认得陈教授?’我答:‘是不是陈援庵先生?’他说:‘不是,是陈寅恪先生。’我说:‘那是恩师。’白鸟一听马上隔桌趋前伸过手来。”
“白鸟在日本史学界,被捧得如太阳,如何对陈先生如此佩服、尊敬呢?他说了,他研究中亚史问题,遇到困难,写信请教奥国学者,复信说向柏林大学某教授请教,而柏林大学的复信说应请教陈教授,当时钱稻孙度春假来日,正住隔房,他说可以代为求教陈教授,钱的春假未完,陈教授的复信已到,而问题也解决了。他说如无陈教授的帮助,可能至死不解。”
整个故事听完。
苏亦只能感慨,陈寅恪先生牛掰。
陈寅恪先生确实牛,牛到近乎被神话的地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陈寅恪先生的学问,尤其是对他的考究之学,觉得太过于细碎拖沓。
至于沙畹,一个法国人,也没啥好说的。
周一良对曰本的诸多学者如数家珍,苏亦也不意外。
因为,周一良对日本史和亚洲史造诣尤深,苏亦是知道的,1949年以前曾讲授日本史。建国后,他创设亚洲各国史课程,培养了一批亚洲史及日本史的教学和研究人才。
毕竟,他1939年到美国哈佛大学研究院,入远东语文系,主修曰本语言文学,并学梵文。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兼在哈佛大学陆军特别训练班教日语。1944年获博士学位后,还担任了一年多的哈佛大学日语教员,直到1946年才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