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不甘地瞠视支狩真,歪头气绝。
“你小字竟然拿我垫背!”老头子不满地甩了甩鱼尾,又阴恻恻地笑起来,“这样也好,只有手黑心黑的魔人才能活下来。”
“我一心想为老丈多燃角烛,情急之下,才乱了方寸。”支狩真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抓住魔人尸体,想要放上鱼背,却拽之不动。
魔蛙正伸着涎水嘀嗒的长舌,死死卷住魔人大腿,灯笼大的水泡眼狠狠地瞪着他:“小魔崽子,你特么讲不讲规矩?大家四六分账,你还想吃独食?死鱼鬼,你从哪个旮旯驮来的愣头青?怎地不教他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支狩真不由一愕,老头子嘿嘿一笑:“他就是新来的,啥都不晓得。新人嘛,总有一股子冲劲。”扭过头,示意支狩真松开手。
魔蛙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舌头一转,犹如刀锋凌厉切过,将魔人的尸体分成两半,一大半甩给老头子,另一小半插在自家角烛上,才一路蛙跳而去。
老头子对支狩真解释道:“为了避免战争霸权,共建和谐美好的幽门喉笼,我们几个角烛族群立了一个规矩。凡是被杀的魔人,大家见者有份。其实,魔蛙早就发现我们接近了,但没有提醒魔人。反正魔人死了,他分到的血更多。”
支狩真心中恍然,这些地涡魔物显然不怀好意,把魔人当成了瓜分的美餐。老头子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随时可能为了魔血,把自己出卖。
魔人与魔人之间,不也一向如此么?他心头莫名地浮出一丝悲哀,再一次想到英招。这是来自魔躯,属于真罗睺的念头,随即被支狩真压下去。
对走出百灵山的少年而言,出卖再自然不过,为此悲哀太可笑了。
支狩真抓起魔人尸体,挂穿在角烛上,自己的流血速度立即停止,魔人的尸首以显眼的速度渐渐干瘪。
焰光愈显璀璨,角烛“滋滋”作响,像发出心满意足的吮吸声。支狩真瞧见魔人的嘴角残留着几抹绿泥,他用手指捻了一点,凑近闻了闻。这是“骨生泥”,气味极其辛辣,里面生有许多细小的绒毛。骨生泥能修补断骨,也会使骨骼发生异变,甚至有一定几率生出相应的神通。
“我要更多的魔人,继续找。”支狩真收集了一些骨生泥,又抓起几串金葡萄,毫无顾忌地一口气吞下。方士符籽纷纷化作珍贵的经验知识灌入脑海,识海的异变也得以继续,半具魔人尸体随之大幅缩水。
老头子沿着嶙峋的乱石滩,左穿右绕,寻找其余魔人的踪迹。一路上,支狩真陆续撞见了几个黄级魔人,频频偷袭得手,在对方的殊死反扑下,支狩真连连受伤,肋骨被打断,服食了骨生泥才没有大碍。
老头子偷偷地窥测支狩真,这个魔人已经贪欲熏心,受的伤也越来越重,再来几次搏杀,就离死不远了。
乱石滩的边沿,老头子骤然停下,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一丝惊悸在眼中一闪而逝。
支狩真顺着老头子的目光望去,乱石滩往外,是一片坑坑洼洼的荒田。零星的野谷子参差不齐,错落耸立,沉甸甸的谷穗粒像打磨发光的彩色珍珠,圆鼓鼓,亮闪闪,发出比角烛更为明亮持久的光晕,将四周照得纤毫毕现。
支狩真心中一动,谷穗难道可以替代角烛,成为光源?他感到胯下魔物紧绷的背部肌肉,心念一转,并未轻举妄动,目光扫向四周。
荒田四面的草丛里,各自藏匿着四个魔人,彼此相距数丈左右。其中三个黄级巅峰,另一个赫然是玄级魔人。他们跨骑着人脸鼠身的角烛魔物,贪婪的眼神聚焦在发光的野谷穗上。
和老头子一样,四个魔人也没有动,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支狩真远远望见一个稻草扎就的草人背对着他,斜斜地插在荒田中央,它头上的破草帽垂下几缕长长的枯草絮,时不时地一摇一晃。
支狩真瞥见稻草人的草帽,饶是他向来心性镇定,也不自禁地心头一跳。
这顶草帽干枯脏污,帽檐上还漏着几个小破洞,由乱七八糟的杂草编织而成。颜色也混浊得很,垂下的几根长草絮形似缠绕的铰链,依稀辨出红里透紫的颜色。
眠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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