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骰子化作一缕流光,投入支狩真眉心。
“轰!”一股沛莫能御的伟力在他体内爆发,掀起怒潮狂澜。支狩真浑身剧震,双翅一振,不由自主地冲入十字形的裂口。
陌生的虚空向他张开,扭曲成一条条神秘的空间管道,旋转着,颠簸着,吞吐着、翕合着……无尽幽远处,瑰丽的光带忽闪忽灭,像一双双梦幻眨动的眼睛。
支狩真的意识仿佛一下子放慢了,慢得无法思考。身体却在白玉骰子的驱动下,化作一缕碧芒,以电光石火的高速向前飞驰。
一慢一快,形成怪异的反差,仿佛他整个人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路穿过虚空,眼前异象纷呈,交替湮灭。下一瞬,消失的异象又倒退般回到先前,恍如时光往返,颠倒交错。
转瞬间,支狩真飞入一条螺旋状的空间管道,周围五光十色的光线纵横穿梭,忽冷忽热,无数漩涡时而浮出,时而陷没。蓦地,景物变幻,他竟置身于奢华的听珠阁中,正打开朱绒织花礼盒,琉璃珠内的兽魂闪耀赤光。
“……回……到……了……刚……才?”过了许久,支狩真脑中才模糊生出这个念头。“轰!”四下里骤然一暗,他飞出空间管道,重返梦幻般的虚空。
空间猛地震荡,一道裂缝在左前方陡然绽开。一只遮天巨掌从中伸出,肤色惨白,交织的掌纹深如沟壑,钻出一根根蟒蛇般粗长的黑毛,往四周探去。
虚空荡起肉眼可辨的波纹,裂缝四周,空间碎片接连崩碎,激溅出一簇簇眩目的彩光。巨掌一点点挤进裂缝,露出腐烂的手腕,布满墨绿色花纹的皮肉向外翻卷,脓血流淌,恶疮水泡丛生,好似密密麻麻的硕大肉瘤。一具具异物陆续从鼓囊囊的脓包里爬出来,贪婪呼吸,发出千奇百怪的叫声。
裂缝遽然抖动了一下,“轰隆”一声巨响,犹如虚空生雷,振聋发聩,白炽刺眼的光亮充斥了支狩真的视野。他隐约听到一声痛嚎,光芒倏然散去,裂缝已经弥合。那只巨掌齐腕而断,冒着浓烟往下坠落,断口平滑,仿佛被锋利的铡刀斩过一般。
巨掌在下坠中不住缩小,一道道流光从中飘出,迷茫地在半空打了几个转,慢悠悠地飞向虚空深处,像一根根被磁石强烈吸引的细针。
支狩真越过流光群,往同样的方向飞驰。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望见虚空时而掀起惊涛骇浪,时而塌陷成幽寂的无底洞穴。有时一群群光华绚丽的异物从远方而来,飞至半途,忽而化作纷纷扬扬的尘埃。有次他瞥见一处空间缺口,似乎有只巨大的眼睛透过缺口注视着他,光芒四射的日、月在眼球里转动,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
不知过了多久,支狩真完全失去了意识,如同陷入一场睡梦。唯有八翅金蝉紧守识海,凭借魂魄的本能,感知外界变化。
虚空最深处,一条条宏伟无匹的瑰丽光带贯穿天地,漫空舞动,望不见起始,也觅不到终点。支狩真从远处遥遥飞来,一头扑入光带。
八翅金蝉蓦地一声高鸣,支狩真猝然一震,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发现自己正投向一张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星空棋盘!
一条条彩色光带赫然是纵横交错的棋盘线,无数明亮、暗黑的星辰各自镶嵌其中,宛如黑白双子腾挪起伏,变幻莫测。
下一瞬,支狩真穿过星空棋盘,身躯骤然一沉,眼前发黑,像是堕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渊壑。无穷无尽的液体裹住了他,支狩真仿佛重回母体,泡在温暖充沛的羊水中,难以抗拒的睡意涌上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奇特的梦:他蜷缩在一个色彩斑斓的巨型鱼卵里,和其它千千万万个鱼卵从一口无底泉水内喷出,在湍流中翻滚,冲向四面八方的江河湖海。最终,他流进一方草塘,停了下来,漂浮在浮萍密聚的水面上。数日后,几个类人生物发现了他,惊喜得大呼小叫。他们跪下向苍天祈祷,小心翼翼地抬起鱼卵,走入一处暖烘烘的潮湿泥穴……
之后,梦变得断断续续。支狩真依稀记得,时不时有人进来,捧着一罐罐五颜六色的汁液,细心地浇在鱼卵上。热乎乎的汁液渗透进来,像生命的种子,生根萌芽,茁壮成长,支狩真感觉到自己正在默默蜕变……
再往后,恍惚过了许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那些类人进入泥穴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也越来越长。他常常听到他们摇头叹息,说这是个死卵。
又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