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内臣下药阴图之。”
“你在说什么!”高宗听到这些,却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这就是你,在嵩山遇险的内情么?”然而,太子李弘平淡无波的继续道:“自然远不止这些的,多亏了那些衷心之士的护持,才令儿臣屡屡逃过劫难。”
“然而,儿臣归还之路,亦是不得安宁;都亟道内,东都之侧,竟然也有数十年前的浙东残贼作乱,而各地官军不能制止;只能听凭焚毁桥都、关津;令行驾迟滞再三。如今更有人举告东宫暗行巫蛊、压胜之法。”
“这无疑都是因为儿臣之故。显然,儿臣的福报与德行,既不能孚天下之望,又为朝野如此之多的众怨所系;为了父皇的康寿长久计,唯有请去储位,另立贤良之选,才是平息当下诸多事态纷扰,最好的对策吧。”
“混账!混账……混账东西!”刹那间,高宗的某根弦被挑动了一般,激烈的喝声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待寡人的太子,国朝的储君?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无人可对朕言,要将事情逼到这一步!”
因为,这一刻他却是想起了,当初那两位兄长相争的惨烈下场,以及自己是如何在太宗,文治武功的巨大阴影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那些艰难岁月。乃至即位后依旧诸事不得顺遂,事事皆受元宿擎制的时光。
“圣上,看来吾等的太子,也长成了;自有其审时度势,趋利避害的决断。”这时候,帷幕背后也响起了幽幽然的沉厚女声:“如今,更有以身犯险的莫大勇决,臣妾亦是甚为欣慰。有储君如此,当为国家之福。”
“皇后,你这些日子殚精竭虑,辛苦了。”然而,卧榻上的高宗吃力撑起身体,对她道:“也该好好的歇息一下了。来人,送天后下去偏殿休息。”这一刻,帘后的形容不动,却饱含意味的直视高宗。
这位相濡以沫多年,也暗中博弈了数十载的夫君;在上一次口称她“皇后”时;还是上官仪连夜进宫,为他草拟废后诏书的哪个惊心动魄之夜;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又仿若才发生在昨天一般?
但这一次她面要对的,不是一言废决的外臣;而是已经册立了二十年,也羽翼丰满、朝野认同的监国太子。这一刻,她似乎只憾生为女身的无力,然而纵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臣妾遵命。”
因为,在寝殿的外间依旧还是静悄悄,就像是太子李弘刚进来时一般;仿若外间那些眼线和暗中以备万一的布置,都凭空消失不见了一般。然而,她此刻还依旧是天后,是实际掌控宫中内外的女主人。
就算是高宗一时心软和动情,当场背着她做出了某些决定;但只要在太子正式登临大位之前;她还是有相应的办法和余地,让这位垂老意义、精神不济的陛下重新回心转意,将尚未发出的旨意给拖住。
但她必须先将殿内的事情,给通过私下的口信传出去;让那些依附自己的党羽、臣属,都随之动作起来,以防万一那个最坏的事态。因此,当她回到偏殿中,屏蔽左右后就对侧近女官道:“去见裴黄门。”
没错,高宗新提拔的黄门待郎裴炎,日后武周朝的得力干臣;也是当下高宗召唤在场的见证人之一。在外放之任回京不久之后,就暗中倒向了天后以防;此时此刻,正奉命值守上阳苑的门下省和学士院。
毕竟,无论她这位行事出人意料,令人“耳目一新”的嫡长子,如何口灿莲花的自辩;都掩盖不了东宫擅动兵戈,乘夜占据和控制了皇城大内的事实。只要大内有一点冲突和动静,就可名正言顺行兵讨剿。
然而,她在似醒非醒的假寐中,一直等待到了天色逐渐发白;都没有等到所期待的回复。反而是彻夜未眠的太子李弘,从甘露殿内安然的拜退出来。而后在被深夜从政事堂,召来的列位当值宰相见证之下。
由高宗强撑着最后的精神口述,中书令郝处俊亲手草拟了,正式让位于监国太子的大诏;就此以太上皇至尊,在上阳宫修养延年。但权衡利害之下,也附加了“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的内容。
而在甘露殿周边的巷道中,横七竖八的人体倒了一地。因此,当召集大朝的登闻鼓重重敲响之后,一切已然尘埃落定。在郎朗宣读的诏书声中,依旧端坐在朝堂上的天后,却令人感到了某种大势已去的沉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