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王家。
王凝之已经赖床很久了。
久到什么程度呢?
久到从日头升起,到日头即将落下。
几次进门来,谢道韫终于是忍不住了,把桌子上的凉茶端起来,又狠狠砸在桌面上,发出‘当啷’一声,就连茶水都溅了出来。
然而,那床上的被子,一动不动。
气极反笑,谢道韫冷冷说道:“王凝之,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吗?”
说罢,便瞧着床上的被子,和里头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深深吸了一口气,谢道韫再开口,婉言相劝:“夫君啊,赵姑娘,严姑娘,还有卞姑娘,现在都受了伤,还有几位神仙山的好手,也在家里休养着,好几个人都昏迷着呢,你这都一整天了,不过去看望人家,是真的说不过去,下次再有事儿找人家帮忙,你还怎么开口?人家还会过来吗?”
“我去看过了,有福可以给我作证。”王凝之的声音从被子里头闷闷响起。
谢道韫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你一个去看望伤者的,能跟伤者吵起来,还被人赶出门的,怕是这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我就不明白了,人家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你就不能态度好点儿?”
王凝之一把掀开被子,一脸不爽:“那个胖妞,居然说我不学无术!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她一个大字不认识几个的,居然敢这么说我?”
谢道韫嘴角抽了抽,“那人家又不是跟你讲儒学,你那些歪招也确实有些过头了。”
“哪里过头了?”王凝之怒目相视,“要不是我给他们找的路线,他们能从宫里出来?还真以为皇宫重地,是闹着玩的?严秀红没被那个典易一刀砍死,就算她命大了!”
“可是你要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躲在男人的茅厕里,还从狗洞出去,也……”谢道韫无奈地说了这么一句,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事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日刺杀皇帝后,除了赵天香,剩下的人都是按照既定路线撤离的,可皇帝身边的护卫,毕竟都是高手,打了那么一场之后,神仙山这些人基本上人人都是带着伤势,要甩开禁军实在困难了些,王凝之便带着他们躲在茅厕里头,等到一个空隙便从茅厕外头围墙上的狗洞里钻了出去,这才绕到了最初的路线上。
而这,也就成为了‘陛下受难,王大人却吃坏了肚子而在茅厕待了许久’的原因。
本来嘛,江湖儿女,又事出从急,也不在乎这些,可谁让自己丈夫是个碎嘴子呢!
一回来,就絮絮叨叨地展开了所谓的‘批评教育’那边几人本来就受了伤,还要被他叽叽歪歪,严秀红这个暴脾气当然就忍不住顶嘴了。
王凝之是觉得,本来按照自己的计划,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偏偏这些江湖人,拒绝了自己的好意,给他们准备了那么多暗器毒烟甚至还有在地上丢钉子这种办法,结果他们根本就没用,导致受伤,要不是自己从赵天香和张道御那边脱身及时,过来看情况,怕是现在都被抓了,着实令人恼火。
本来严秀红等人多少是有些羞愧的,但泥人尚且有三分火器,何况这些人,于是,在王凝之展开人身攻击,比如‘这么胖,差点儿连狗洞都钻不过去’之后,口舌之争就开始了。
直到赵天香一脸惨白的归来,一切战火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大概了解情况之后,赵天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那就是给王凝之低头认错,直言自己预判有误,若不是有王凝之在旁边盯着,并且布置了环境,自己是绝对拿张道御没办法的,就算这样,也是张道御手下留情了。
大概是没想到赵天香会这么做,不论是还在责怪人的王凝之,还是试图反击的严秀红,都很尴尬地闭了嘴。
于是,丈夫昨晚归来之后,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了很久。
想到这儿,谢道韫忍不住问:“既然人家赵姑娘都认错了,她身边那些人自然也都给你认错了,你又为什么大半夜的在院子里骂人?”
王凝之没好气地回答:“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一肚子的话,都给她打断了,总不好再继续说,但是话憋在心里,也是难受得很,不说出来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