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色的天幕,沉郁的压在头顶。
家门近在迟尺,付思却没有先行回家。
他放慢脚步,巷子左边有一扇破旧的木门,门板上几个拳头大的孔洞,像是被春蚕蚕食的桑叶。
“徐大娘。”
“狗汉奸,滚远点。”
凄厉的叫声,打破四周的静谧。
付思叹了口气,将一袋米放在门边。
等他走后,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推开木门。
小心翼翼的将米捡起,望着付思的背影,眼里既是感激又是憎恨。
她必须要捡起这袋米,不然活不下去。
可是啊,这毕竟是汉奸的米。
付思能够感受到那目光,徐大娘是他们一家的邻居,丈夫和孩子都被日寇所害。
顺城类似的家庭太多了,付思能做的,就是偶尔接济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告诉徐大娘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大事未成,怎可暴露?
付思推开家门,鉴于他明面的身份,住处不算太差。
刚走到大厅,把米面放下,七八岁的孩子从后堂窜出来。
“姑父,别人说你是汉奸是真的吗?”
付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姑夫别理他,小孩子童言无忌。”
一对夫妻从后头走出,妇人是拘谨的望着他,拉住了孩子。
“没事,这是这几天的米面,拿去吧。”
妇人靠近过来。
将米面拿起,道谢不止。
一家人离开了。
男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故意装作平静的面容。难掩眼神中深藏的鄙弃。
“相公回来了,饭已经热好了。”
女人迎了出来,挺着个大肚子,目光十分温柔。
付思眉眼柔顺,没错,他已经成家立业。
后堂饭桌。
小两口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
付思的妻子,原本是顺城的大户人家。
日寇占领之后,没有逃掉家破人亡的惨剧,当时付思是高级翻译,一些机缘巧合成就好事。
“兄嫂他们刚刚说了一些话,不过咱们已经这样,我想就尽力的活着吧。”
女人笑容明媚。
付思微感愧疚,更多的却是安心。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暴露自己所图为何。
明面上就是个日本鬼子的汉奸,女人却从不多问,对于付思来说,这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天降大任于斯人,相信我。”
女人轻嗯一声,笑容甜澹而美好。
付思握紧拳头。“咱们的孩子,会生在一片光明的土地上。”
女人微微疑惑,转而深信不疑。
柔和的目光抚过鼓起的小腹,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相公,院里那颗……”
深夜。
付思轻手轻脚离开床榻。
朦胧月光下。
后面是他养的几株花花草草。
其中一颗迎客松最是值得注意,修剪的和黄山那颗分毫不差。
此刻,往右伸展的枝叶覆盖枯黄。
这颗迎客松,是他当高级翻译时种下的,算是一种征兆。
付思不是个迷信的人,不过敌后工作的压力不小,总要找一点东西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