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坛的封泥一开,浓郁的香气便绕梁三匝。
喝惯了江南水酒的萧衍,从来不曾闻过如此浓郁的酒香,眼见抱常侍亲自上前斟满,魏王又举杯邀饮。
他想也没想,一口便将樽内浮白之物吞了个精光。
萧衍吞得甚急,甚至没有用喉舌仔细品尝酒的味道,
如此囫囵下肚,当时尚无感觉,只是猛地自腹部倒穿出一道火线,沿着食管一直烧上喉头。
萧衍只觉两耳嗡的一声,仿佛有人自耳孔里拔出了两只塞子,脑海瞬间一阵翻腾,三魂七魄争相夺路欲出,将黄庭闹得是星璀璨,鼓齐鸣。
萧衍是第一次喝到如此烈酒,不过他也算是博览群书,此前便曾经听闻北国有一种蒸馏出的醇醴,很是霸道,曾经有人饮之即倒,怕不就是此时杯中佳酿了。
心中既有了准备,萧衍便渐渐宁神屏息,强自镇定,将酒樽又轻轻地稳稳地放回了桌上,再仔细品味着颈后那种飘飘然的小后劲,居然还别有一番滋味。
这白堕酒在当时极为珍贵,千金难易,席上有很多人都是借光初尝,难免洋相百出。
有握喉咳嗽不止的,有白眼狂翻的,甚至还有立即反胃倒呕的,现场那是一片狼藉。
庆云向来谨慎,尤其是当日他生平第一次饮酒,便在四姐面前失态,心头一直引以为耻。
因此他尝酒时就格外留了小心,只是浅尝辄止,反倒觉得这酒香沁心脾,入喉温润,比上次在斩蛇山庄喝过的水酒不知强了多少倍。
魏王表面上自饮自嗨,仿佛对周边动静毫不在意,其实却在仔细观察着诸人,自酒品而察人品。
满堂宾客,除了萧衍强敛笑容,庆云小心试探,以及几名在宫中见识过这白酒烈性的王爷,无不是狼狈异常。
一个处变不惊,一个料事机先,魏王对萧衍庆云二人,不由又多了三分敬重。
举杯再劝时,萧衍庆云便已从容自若,复又能谈笑风生。
众人饮酒正欢,抱常侍忽然碎步又跑了上来,附在元宏耳畔低语了几句。
元宏干笑了几声,看不出是开心还是无奈。
他将大袖一挥,向席间众人说道,
“今日真是巧了,又有贵客上门,来分我们的酒水了。”
能被魏王称为贵客,众人对这不速之宾自然十分好奇,
尤其是见到抱常侍吩咐左右在魏王身边主人席的位置再增一案,更加惹人揣测。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道士大踏步走入厅中,居然是李天赐。
根据那些皇家的非正常嫡子记录,这李天赐很有可能是近两代魏王的真正生父,地位特殊。
除了必要的皇家祭奠,这位天赐真人极少面见天子,因为二人互相都有心结,见面时气氛难免十分尴尬。
可是无论是以二人的实际关系,还是以李天赐官方身份而论,元宏都当的向天赐真人行长辈礼,
李天赐与魏王并肩同坐主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天赐真人今日如何有暇虎牢一游?”
元宏为了避免互相称呼的尴尬,干脆抢先发声,向李天赐招呼道。
后者则非常恭谨,谨守臣子礼仪,垂首足礼,正容答道,
“听闻天子欲祭汜水。
山河之灵,乃道家神祗。
天子欲为百姓谋福祉,臣焉能不从善如流?
臣之部曲,乃天子深藏之器,
为君分忧,实是分内之事。”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滴水不漏。
他李天赐此来是因为元宏要祭祀道家的汜水河神,同时又点明了他这个保惠幢主所辖部下都是天子之器,此来自然是为君分忧,勤王护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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