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暗暗啜泣,也有人不停掩嘴咳嗽,袖子一擦,沾上带血的唾沫。
残障伤员好歹有能力稳坐马背,而马车里的伤员,全都是濒死者...
掀开马车帘幕,濒死伤兵躺在里面,有些人下巴被战锤打碎,奄奄一息,需要军医拿管子插进喉咙才能喝点粥。
有些人肚子被马匪的弯刀剖开,军医用缝合针线都合不拢伤口,只能二十四小时轮班在旁边用手按压,以防伤口崩裂大规模出血。
还有一名士兵左手和双腿都断了,连两只眼睛都被射瞎,仅存的右手紧紧捏着出征前妻子赠予的护身符,两个只剩血洞的眼睛合都合不上,也什么都看不到。
街道两侧早已挤满自发前来迎接的民众,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鲜花,在他们的预想中,凯旋的王国军应该像去年奇诺上任那样,军队威风凛凛阵列在前,数以万计的马匪俘虏紧随其后,每一名士兵都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每日纪闻》不是说了嘛,王国军大获全胜,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民众们都想好了,士兵们一进城,就要给他们最热烈的喝彩,男人们握手撞肩,嘘寒问暖;孩童们满目憧憬,立志长大后要光荣从军;还会有年轻的姑娘和凯旋的勇士相视钟情,一眼定下终身。
那本应是意气风发、无比浪漫的一幕。
但眼前这幅画面,血淋淋地冲击着民众们的幻想,欢呼声就像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血沙战役赢了,毫无疑问。
但并非像《每日纪闻》上那么光芒万丈。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妇人挤了出来,她并非薄暮城本地人,而是闻讯从外地赶来,想要迎接参战的丈夫归家。
“杰森,杰森...”妇人在军列中来回探视,她小跑向一名肩佩千夫长标识的高级军官,柔声问,“麻烦问一下,这里是鹿鸣军团吗?我听说鹿鸣军团今天会入驻薄暮城,你们有没有看到杰森?”
“杰森...”千夫长疲倦的眼中满是血丝,瞳孔开始聚焦,沉声问,“你是说杰森·西塞罗?”
妇人顿时欣慰地说:“是的,您认识他?他在哪?是在后面的队伍里吗?”
千夫长的眼神很挣扎,一片灰暗,他对属下说:“找到杰森的家属了,交给她吧。”
一名士兵掀开帘帐,妇人刚准备迎接自己的丈夫,笑容却是僵住了,她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士兵从车内取出一个小袋子,腰几乎恭敬地弯成90度,双手将其呈给妇人。
妇人呆呆接过,颤着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被烧坏的戒指。
不管它被烧得多么扭曲,如何变形,她都能一眼辨认出来,因为这是自己和丈夫热恋时送他的定情信物。
千夫长眼中饱含热泪,声音也像破损的铜铃般嘶哑:“红莲7日主力决战,马匪在半夜突袭了我们的营地,他们将马车装满「大漠流火」,点燃后纵马冲击我军阵线。”
“鹿鸣军团百夫长杰森·西塞罗为了保护自己的战友,用双手将一辆燃烧的马车拖出军营,最终装在里面的大漠流火殉爆,火焰吞没了他...我们战后打扫战场,只在一堆焦炭中找到这枚戒指...”
周围民众听后不禁头皮发麻,大漠流火的威力已无需多言,这个杰森为了保护战友,竟用双手将燃烧的马车拖离,那种手掌接触火焰的灼热,血肉剥离的痛楚,众人连想都不敢想。
千夫长已是虎泪纵横,对这位年轻的遗孀重重捶胸,几乎是吼了出来:“至少有1000人因为他的勇敢举动存活了下来,您的丈夫是一位英雄!”
后面这些话,妇人早就听不到了,在看到那枚戒指时,她就已经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嚎啕大哭,风吹干脸上挂着的眼泪,又有新的眼泪流下,她的世界从此刻起被撕成两半,失落的那一半永远埋葬在大漠的风沙中,再也找不回来。
在妇人的哭声中,越来越多人走出来认亲,急促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爸爸...爸爸...啊!妈妈!爸爸在这里!爸爸!!!”
“查尔斯,查尔斯你在哪?...你们谁看到我的儿子查尔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