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冲矢昴很快又想开了。



——自己其实不是故意的，乌佐让他顺着那里往下挖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下面埋着的是尸体……没事，冷静一点，世界上没有鬼，就算有，也会优先去找别人，比如某个幕后黑手干部什么的……



冲矢昴想了想自己那位新上司，恐惧之余，竟然诡异地有了一种安全感——鬼在弄死乌佐之前，应该无暇刁难自己这个小小的打工仔吧。而传说中，鬼怕恶人磨，乌佐怎么看都一副很能镇压鬼的样子……



想到这，冲矢昴渐渐安心。



他裹紧风衣，整理了一下围巾，和警方约好做笔录的时间。



又要了一张江夏的名片，然后准备跟这个善于破案、跟他们“乌佐流”相性很好的侦探告辞，去赶论文。



但抬头打招呼的时候，冲矢昴忽然发现，江夏望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虽然很快就遮掩了下去，可冲矢昴总感觉，这个年轻侦探的目光里，藏着一点细微的探询和戒备。



冲矢昴略微一怔，第一反应是：那两个机智的小孩对江夏说了什么，比如自己偷看了他的手机屏幕之类的……导致江夏对自己有一点嫌弃。



然而很快，冲矢昴忍不住又想，如果连小孩都觉得自己可疑，或许江夏也……



他脑中闪过乌佐那个“如果暴露了就自觉埋进地里”的警告，头皮略微发麻。



但又很快想起来，前天，乌佐说到“暴露”的时候，具体的用词是，“被警方抓住切实的把柄”。



……仔细想想，当时乌佐为什么要在话里加一个“警方”，而不是采用“被别人抓住把柄”这种更常见的说法？



当时，冲矢昴正在被乌佐按着、和尸体腐烂的眼眶近距离深情对视，无暇细想。



可现在，经历完这些，他忽然发现，乌佐看似随口的一句威胁里，或许隐藏着某种别的含义。



——虽然确实只有警方有资格抓人，但乌佐的这种说法，却无形中在“发现可疑之处的人”当中，把“侦探”排除在外了，只留下“警方”。也就是说……江夏早就察觉到了乌佐存在的痕迹，而乌佐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冲矢昴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和案件有关的天才，正好都在东京。案发越是频繁，他们就越有可能遇到——既然这样，或许江夏早就发现了一些案件背后，存在人为操控的痕迹。



……如果江夏真像媒体吹得那么神，那他拥有这种观察力，其实非常合理。



尤其是，万一乌佐为了追求效率、或者为了案件有人品读，而在某些时候，刻意把江夏引到犯罪现场……那江夏一定能够从中发现不自然的痕迹。



——凡事都有两面性，好刀斩杀敌人时如砍瓜切菜，但万一哪天，刀忽然觉醒，反过来砍使用者的时候，也同样会如同砍瓜切菜……对乌佐来说，江夏恐怕就是这样的一把刀。



冲矢昴先是有点紧张。但很快又想，这种连自己都能理解的危险性，乌佐不可能理解不了，也就是说……



嗯？！



“……”结合前天乌佐的所作所为，冲矢昴忽然有所猜想。



……难道乌佐手把手教小弟执行任务，不仅仅是因为他严格。更真实的原因是，乌佐想推一个替罪羊出来，在事情实在难以遮掩时，帮他背锅？



冲矢昴：“……”的确，这么一来，就算哪一天，江夏真的找到了“有人在幕后策划并推动命案”的证据，比起神出鬼没的乌佐，显然是“冲矢昴”这个和他有所接触的人，更容易变成侦探和警方眼中的靶子。



换句话说，自己越是模仿乌佐、越能独当一面，就越是离暴露的时候不远了……



想着想着，明明天气还冷，冲矢昴身上却止不住地沁出了汗……早就知道职场要背锅，所以才一直拖着不想工作、投身学术，没想到在组织里，竟然也得背锅！



不过……



冲矢昴推了一下眼镜。



冷静下来想想，今天的这一次任务里，自己虽然难免表现出了一些疑点，但确实没被任何人抓住“切实的犯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