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其实要按宁卫民自己的预想,通过“街道办”从中协调。
能够先从街道的纸箱厂挤出几间半新不旧的仓库暂时借用一下,有地方安置货物。
其次再让街道养老院腾出两间房,能让家庭妇女们把自家缝纫机搬过来,凑过来一起干活,就满可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主任竟然为他弄来了煤市街上连在一起的三间门面房。
等再细一看,更让他吃惊的是,这房的后面还带了一个小院儿,另有七间房。
整整十间啊,还都是灰砖木梁的大瓦房,要水有水,要电有电。
整体面积估算起来,大致得有一百七十多平米。
全都划给他随意使用。
这样意外的惊喜,可真让跟着李主任去看房子的宁卫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李主任因为没能从宁卫民的脸上看到欢饮鼓舞,只见到神色犹疑,还以为他不满意。
“觉得不满意?这房啊,原本是以前烘炉局‘衍美斋’的老铺,前店后厂的格局,面积加一起小二百平米呢。我寻思着,你又得存东西,还需要人做缝纫加工。也就这儿合适。难道你还觉得面积小啊?”
“哎哟,您可误会了,我就是太满意了,完全没能想到……”
宁卫民看着房子,由不得解释道。
随后他忽然又想起了这房子曾经的商户,不免要问个究竟。
“可……这房,我记着好像应该是……是个厂子的门市部吧?卖桌布、窗帘、旗子什么的……”
对此,李主任没否认。
“嗨,没错,是红旗印染厂的门市部。除了你说的,他们还有三轮车用的风挡,棉垫子之类的。可你不是要用房吗?我不让他们走人,你能搬进来?”
“啊?您,您是为了我,给他们轰走了?”
“嗯,对啊。你不是着急吗?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可有点吓人,宁卫民从没觉着自己有这么大面子啊。
他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心说了,还有什么问题?
真要是那样,您这份人情我可欠大了。怎么还啊?
“不是不是,人家租得好好的,您就这么把人撵走了啊?那……人家厂子能干吗?”
好在其中另有缘故,哈哈一笑后,李主任说出了全部内情。
“别想多了,其实也并不全为了你,主要还是我看他们这破门市部的人不顺眼。”
“你不知道,那门市部的负责人张春来就是一无赖加混蛋!仗着和咱们老主任有点亲戚关系,房钱是能拖就拖。而他自己呢,拿公款在外头大吃大喝就天经地义。”
“直到咱老主任退了,他也是那个揍性。一谈房钱,抠唆劲儿大了,老拿他门门市部效益不好说事,欠了咱们街道办小一年房钱他也不着急。”
“扭过头去,他自己还是照吃不误,一点不亏自己的嘴。我估计前门楼子底下的馆子,估计他都吃了不下十遍了。你说这种无赖,我看见他恶心不恶心?”
“要不是我顾忌着老主任的情面,不好意思刚接班就赶人,不想让别人觉着人一走茶就凉,我早把那兔崽子给轰走了。”
“眼下呢,其实算你给我提供了一个心情舒畅的机会。我帮你的忙,就等于在为街道解决实际问题。难道我还惯那王八蛋的臭毛病啊?老主任就是知道,一样没话说。”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早送走这瘟神我早清净。这次我彻底跟他挑明白了,房钱可以不要了,就让他走人。如果三天不滚蛋,那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不但要贴封条,我还要去找他们厂长当面要钱。”
“所以你看见了这结果了,那小子也不傻,自己就拜托狐朋狗友找地儿滚蛋了。看来他平日里臭吃臭喝,也不是一点用没有。至于他怎么跟他们厂里交代,那就是他的问题了,咱们管不着……”
这么一说,宁卫民就轻松多了,知道不会有多大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