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那头呢,因为能吃到的精品邮票越来越少,得碰运气。
宁卫民对猴票又是高度控盘,做高抛低吸的操作非常容易。
实际上,这段时日综合算下来,他在邮市上反而是赚的。
最后再加上皮尔·卡顿刚给发的一千外汇券。
宁卫民倒也凑出了一万多外汇券作为囤货的本钱。
他便买了七台进口彩电,十二箱茅台和四箱中华放在重文门饭店的客房里,供张士慧随时取用。
那不用说,这么多货物压在了一个饭店的房间里,当然是存有隐患的。
宁卫民倒是不怕别人来查他,投机倒把的罪名已经牵扯不到他的头上。
因为房间是用皮尔·卡顿公司的名义租下来的,他现在又是皮尔·卡顿公司的运营部副经理。
谁要过问,得知这些,都会以为这里进行的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所以说到宁卫民真正怕的,那只担心一样,就是晚上失窃的问题。
这些东西,在这年代无疑就像个巨大的宝库,难免招惹一些不安分的人动心。
真不是宁卫民过于小心。
因为像这时候的副食品店,还得雇个老头儿值夜班呢。
糕点失窃案,就是没人看守的副食店里,经常会发生的事儿。
那没办法,就为了保障货物安全,每天晚上,宁卫民更得到饭店客房来睡觉了。
但这就难免让康术德有点不满。
老爷子还以为自己徒弟得了富贵病,住不惯小平房了。
所谓得成天看着货物,只是借口和托辞罢了。
再加上这年头的西装,还是外国人的标志性衣着,很少有国人会做此打扮。
那宁卫民以西装革履的面目,出现在老街坊、老邻居们面前。
似乎也更坐实了他崇洋媚外,贪图享乐的思想倾向。
就为这个,他在扇儿胡同的居民们口中口碑骤降。
就跟当年的恭亲王一样,落了个“假洋鬼子”的别号。
这又是多么冤枉呢。
至于从宁卫民自己的感受来说呢,这样让他鹤立鸡群的着装,当然也很痛苦。
只是痛苦的来源并不是别人背后的闲言碎语,而是穿西服不舒服,以及交通上面临着实际困难。
首先,宁卫民已经穿惯了这年头纯棉质地,款式宽松的衣服了。
现在天天都得这样一身板正的西服,体面是体面了,但当真是别扭得紧。
其次,这会儿是没有私家汽车的,就连京城地铁2号线都还没着落呢。
所以哪怕宁卫民穿得再人五人六的,上班他也照样得挤公交车去。
但这年头公共汽车又是什么样啊?
上下班高峰时,往往司机得从驾驶室跳下来,用膝盖把人顶进去,才能关上车门。
想想吧,经过这样的洗礼,宁卫民下车的时候,那西服还能看吗?
上班头一天,宁卫民到了京城饭店,好不容易挤下来,那是全身的褶子。
皮鞋也得被踩上好几脚,全是脚印。
那狼狈样就没法说了,他不得不先进了大堂厕所收拾了一下,才好意思去二楼公司报到。
于是第二天,他就换成了骑自行车上班儿。
可一骑车也有骑车的不便,他就发现全身上下啊,绷得难受啊。
遇见逆风都不敢使劲,生怕裤子开了。
而且这一路上,马路上的其他人都跟看西洋景似的看着他,估计都在琢磨他到底是哪国人。
弄得他比真正的洋鬼子都招眼。
另外呢,到了京城饭店还没有地方让他存放自行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