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将那些不适忽略过去而已。
可被忽略了,却不代表真就不存在。
他们这些人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能不能承受,他们心里自然有所感觉。净涪不提还好,如今一提起,方才那些被忽略过去的不适,现在就争先恐后地提醒着身体的主人。
这悬崖上正在此起彼伏的求恳声一时就完全消失了。
片刻的静默之后,一阵哀戚的嚎哭在人群中响起。
净涪能听得清楚,这哭声中有怨怼,也有绝望与愤恨。
而这些情绪,一半是冲了他们自己去的,埋怨他们的肉身拖累了他们的前程,疲弱得连跟上走得不快的净涪都做不到;另一半确实冲着净涪去的,怨愤他给了他们希望,偏又让他们看见了微薄希望之后更沉郁的绝望。
而且,不知是因为人太擅长给自己推卸责任,还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心变幻,原本对半分的那些怨怼、绝望和愤恨渐渐有了偏移,越来越多地、越来越多地冲向了净涪。
净涪立在原地,静默地看着他们。
远远观望着的菩提树幼苗蜷曲了大半的树冠,似乎是跟张远山、五方神鸟一样皱眉。沉桑界天地胎膜之外的那一众金仙大修倒是不见异状,各各脸色平稳镇定,似乎并不觉得如何。唯独马朝阳、段无涯这些沉桑界天仙修士们,各个脸色凝重,有些甚至还显出了几分担忧。
还是离净涪最近的那位中年文人最先反应过来。
他察觉到同胞情绪不对,心中实在忐忑,生怕这些同胞表现会触怒净涪,连带着让他对这方土地以及这方土地上生育的百姓都生了恶感,以致于这位法师在随后的劫难中选择袖手旁观,那才真会让人绝望。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站起来,只得竭力提高声量,好让自己的声音压过后头人群中的嚎哭,拉回那些同胞的神智。
“我等身体确实孱弱,若贸然跟上法师脚步,恐怕还真不能承受得住旅途上的种种波折,届时若真出了问题......”
“我等丢了性命事小,连累了法师事大,法师思虑很是周到,是我等懵懂莽撞,误会了法师的心意,我等无能、无德,实在没有脸面再请托法师......”
那位中年文人说到这里,也是哽咽,久久没能继续。
不知是领会到了这位中年文人的提醒,还是单纯地被他的话惊住,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那些哀哀嚎哭的沉桑界凡俗百姓竟再没有谁说话,连哭声地渐渐低落下去。
净涪静静地看过这些凡俗。
从离他最近的那个中年文人,到文人身后的那个圆滚商人,再到圆滚商人后头还能看出几分贵气的青年......乃至最后的、跪在半山腰处的那个散去了浪荡气息变得稳重不少的青年汉子,净涪一个个地,都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净涪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却没有人敢抬头,都又将自己的额头往泥土里压。
净涪看过他们这些人之后,目光就越过了他们,看到更远处活动的凡俗百姓们。
他看遍了这天地四方。
到得他终于将目光收回来时候,他看向那个中年文人,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那位中年文人察觉到落在他身上无喜无怒的目光,听着耳边平淡又随意,仿佛就只是这么一问,并没有太多企图、也没有一丝承诺的声音,心都颤了颤。
好容易稳住心神后,这位中年文人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才用那竭力维持的声音说道,“法师明鉴,我等不敢强自请托法师收留我等,带领我等修行,护持我等......”
身后又传来了些躁动,但中年文人却全不在意。
“但是......如今天地遭劫,众生罹难,我等无力超脱,也不敢妄求超脱,只希望能在如今这方天地中,为我同胞、为我家人、为自己,寻得一条生路。求法师垂怜,为我等......为我等指引一二......”
他话说完,声音就完全哽咽了,连他整个人的身体都蜷缩在了地面上。
这位中年文人一时说不了其他,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圆滚商人倒也机灵,回过神来后,也跟着连连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