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收起幽寂暗塔,重新去看那一幅画。
那画中景象色色不变,却平白添了几分自最深沉的暗色中带出的静谧。
净涪这才将这幅画拿起,在这竹屋中寻了一片地方安置,等待笔墨干透。
他重回到案桌上,领取了一张白纸铺好,方才又闭上眼睛。
‘该你了。’
回归到识海世界的净涪心魔身眉眼间罕见地显出了两分倦色,他半句话都不多说,直接就在他显化出来的暗黑皇座上坐了,闭目调养。
佛身及本尊同时笑得一笑,又对视一眼,便有声音响起,‘我去吧。’
‘地画已成,如今该是人画,请。’
本尊也未多有推脱,直接出了识海世界。
那许久未在净涪眉眼间浮现的气息这一刻终于回到了那里,那肆意及那端重这一刻全都尽散,只余他最本质的淡漠。
净涪睁开眼睛,只微微一扫桌上白纸,便自取了笔枝,饱浸了墨汁,提笔便画。
很快,就有图景在那白纸上成形。
并不是什么怪异荒诞的图景,仅仅是人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角。
一条长街,头顶有云,脚下有土,街上人来人往,或喜或悲,或怒或哀,色色不同,各各不一。然而那长街上众人眉眼动作间的生活,却又着实让人见识了一番何为红尘气息。
一片长街画完,净涪拿着笔枝在原地立得一阵,忽然在那街角处择了一个位置,在那里画了一个小童,小童手中提着一个敞口的破笼子,笼子上一个有着短且钝的脑袋探出。
那是一只鸡崽。
净涪画完这只鸡崽之后,又在那小童眉眼间一点,顿时就有一点生气绽开,灵动了一整条长街。
净涪将笔枝搁下,也自捧了一座青铜色的玲珑宝塔在手,充作印信在那画纸的一侧按下。
待到宝塔收起,他也捧了画纸转到另一边,将它与那地画摆放到一起,方才转回到了案桌前,重又铺起了白纸。
白纸铺成时候,识海世界里的佛身也不让本尊催促,等本尊回归识海世界后,自己就从识海世界里出来,掌控了肉身。
他也如心魔身及本尊一样,拿着笔枝按落在砚台里,直到那笔枝的笔端饱浸了墨汁,方才提起,在那画纸上描画。
他似乎也早已想定了自己该画些什么,那笔枝不过堪堪触及那画纸,便流畅地转开,从未在那画纸上停留得太久。
也就是这个时候,屋中已经安静照明了许久的灯盏忽然爆出一声细响,灯火猛地跳动,扰乱了这屋中安静的暗影。
净涪却仿似未闻,他的眸仍然安静地垂着,眉眼间庄重严谨的神色流出,又在他周身晕染开来,安静而庄严。
佛身的画不同心魔身那般阴森诡谲,也不似本尊的那幅一样生活灵动,他的画纸上甚至都没有出现一张面孔,只有云雾,只有霞光。
实在单调得很。
然而,就是这样单调的景致,细细品去,却又觉得别有玄机。
那云雾的铺展与纠缠,那霞光的渲染与晦暗,细细看去时候,都似乎能给人别样的感觉,引人沉醉,久久不能自拔。
佛身只画云雾,只画霞光,可他动作虽然不慢,可也没比心魔身及本尊快上多少。
好容易一幅画画成,净涪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像心魔身及本尊那样为自己添笔,而是直接就搁下了笔枝,便取了光明佛塔在手,按落在那画纸上。
画作成形,他收起光明佛塔,将画纸捧起,也一并将它与那地画、人画放置到一处。
三画落在一处的时候,一股仿似圆满又仿似残缺的气息猛然爆出,直接惊动了外间的左天行及一众异竹们。
左天行本正认真地在那许许多多的灵物中间为自己挑选得其中两件合用的,这会儿也不免分神,抬眼寻着那股气息爆发的方向看去。
净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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