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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重九(一)
“哦?原来侯爷所说铺平道路,就是指残害手足、义绝妻子。侯爷把我这只杜鹃养到这么大,巢中再无雀卵,我想侯爷已然赌上全部身家性命,便再也不能厌弃我了吧!”



此话十分逆耳,陆淇说来却面带微笑,极为轻松。



陆同耑知道他一贯如此,笑道:“你现在够阴狠,却还不够老练。孩子,你都是我怀庸侯的世子了,该明白人人都有软肋,谁也不是精钢铸就。若你今后犯了点小事,我还可以像拂去袖子上的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替你摆平;若你执意与我兵戈相向,天下群起而诛之,便是天命也不能救你。”



两人走到一棵香樟前,侯爷眯着双眼仰望从稀疏的树冠中透过的阳光,继续说道:“这是你哥哥小时候种下的香樟树,那时他还和树苗一般高……唉,物是人非啊!你们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是我老头子最大的心愿了。不要去做做不了的事,也别去争抢别人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那我就更应该向侯爷学习,盼着早日得到侯爷真传。”陆淇弯腰拾起一片绛红的香樟叶,放在手中揉搓着。



“离那姑娘远点吧,你会被她带累了的。”侯爷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



“她势单力孤,不成气候。”少许青绿色的汁液从叶脉里迸出,好像在作着它短暂生命中最后的反抗。



陆同耑放声大笑,“你小子嘴硬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会捉摸不透你的心思?你非要跟我计较,也可以!只不过若是你将来输了,可不许跑到你娘那里去哭鼻子啊!”



侯爷脸上依然留着和悦而怜悯的微笑。战场上的合纵连横、远交近攻,远比他们玩的伎俩要凶险千百倍。他被人算计了那么多回,都能化险为夷,死里逃生,不可能在自己的侯府败下阵来。



“我不会输的。”



陆淇定定地凝望着侯爷的眼眸。父子两个都笑着,却疏离得不像一对父子。



杜娘子前几日就托人采买了几只大螃蟹和几坛菊花酒,向疏影下了请帖,邀她重阳之日来芳汀一聚。



盛情难却,疏影亲自从大厨房讨来米粉、豆沙、红枣、果脯等,用后院小厨房的灶台和小蒸笼蒸出一小碟米糕,权当拜礼。



还在院门外边,就能看到里头的老嬷嬷将各色菊花一盆一盆摆在院子中间的花架上,杜娘子在旁边轻嗅芬芳,一副惬意景象。



杜娘子忽见门口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儿,已喜得笑逐颜开。等她走近了,看她身上穿了一件丁香色长衫,外罩墨灰比甲,下着荼白褶裙,飘飘似广寒仙子,心中更是万般怜爱。



疏影提着食盒,轻盈地福了福身子,甜甜唤道“娘子妆安”。连一句吉利话都未来得及说,便被杜娘子急切地挽住手拉进屋喝茶了。



今日茶几上置了一张棋盘,边上还有一本棋谱。疏影拿过黑白棋子,照着棋谱摆了几个棋局,一一地解开了。纤长白嫩如水葱似的手指不停地举棋、落子,时光从石砾与纹坪轻轻的碰撞声中悄然滑过。她口中念念有词,认真地推敲每一步棋的走法,全然不闻其他动静。



对于杜若来说,从前她的重阳节只能囿于这一方小院,哪里都去不得,登上阁楼便也算得是登高了。现在,有个小姑娘愿意为她带来外边的凉风,郁结的心思都能舒缓清明不少。她少有这样愉悦的心境,便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捧一册《孟子》细细品读。



“娘子也读《孟子》?”疏影好奇,像杜娘子这样的妇人,愿读四书、识经典者甚少。



“是啊,不过是我那小祖宗在这里丢下几本,我闲时捡来看看罢了。也不知为何,太祖皇帝甚恶孟子,我琢磨不出什么大道义,只觉得其中恻隐、羞恶、恭敬、是非等等,无有不在理的!”



杜娘子将书合上,眉眼间漾着温柔恬静,含笑浅浅,兰馥气韵。若不知道她身份的,怕都要以为她是哪家大户名门的贤良淑女。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即为人伦之善,乃王者大道也。想是太祖皇帝曲解了孟夫子原意,看不得‘民贵君轻’、看不得他的迂阔,才将他撤出了孔庙,好好的经典也被删得七零八落。想不到娘子深居闺房之中,竟有这样开阔的襟怀,着实是令人钦佩!”



在钦佩之外,疏影还存着一分怀疑。寻常人家女子,父母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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