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爷子微叹一口气说道:“如今司家没落成这样,他们还跟着,也着实是委屈了!”
“外公!他们心里都是愿意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要不跟着您,也无处可去啊!”宗正棠劝慰道。
其实就算是上面的人再给面子,但司老爷子的出身成分摆在那里,这么大一栋小洋楼,也不可能让司老爷子单独居住。
这些人也是后面分到这里住的,至于为啥恰好分到这栋楼,有道是事在人为呗。
这些人以前是老爷子的心腹,但按照成分上划分,却是备受压迫的劳苦大众。
这些翻身当家做主的劳苦大众,关起门能照顾司老爷子的生活起居,对外还能把来捣乱的红臂章拦在门外。
司老爷子一直没说话,端着碗喝了一大口酒,灼热感一路从喉头烧到胃里面。
宗正棠和尽欢也没有打扰司老爷子的落寞,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菜是很正宗的沪江本帮菜,卖相看着精致,味道也非常不错,尽欢一点也不客气地添了两回饭。
她落落大方不作假的样子,倒是很对司老爷子的胃口。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要是宗正棠跟个扭扭捏捏的小丫头交朋友,还带到他面前,他可能会觉得很头疼。
在灿烂迷醉的老沪江,有数不尽的风流人物,也有看不完的名媛千金。
不过那种规行矩步没有灵魂的名媛千金,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是许配给高门大户用来联姻。
然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靠着丈夫儿女过完一生。
人各有志,当然不能说这样的选择不对,只是他更欣赏的不是这种女子。
而那些真正有才华有能力的女子,才能凭借自身不输于男人的本事和才干,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司家养出的女儿,这两种都有。
前一种是宗正棠的母亲,他的最小的女儿,被养成一朵暖房里不见风霜的娇花,最后被困囿于情网之上,凋谢在最美的年华。
后一种是他的妹妹,模样生得明艳大方,性子却胆大泼辣,不爱红装爱武装,毅然决然参加了革命,最后牺牲在了枪林弹雨的战场上。
司老爷子越看尽欢的眉眼,越觉得面熟。
尽欢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眉眼含着笑意说道:“您家里的饭菜太好吃,我一不小心又原形毕露了!”
“觉得好吃就常来,吴嫂还会做不少别的菜,”司老爷子顿了顿说道:“刚我看你就觉得很面熟!”
尽欢笑着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沪江,我们之前肯定是没见过面的!”
“你是川省锦城人吧?我年轻跑江湖那会儿,还真认识不少川省跑货的人!”司老爷子笑着说道:“有次我受了重伤,还被川省的货船救过,后来我遣人上门道谢的时候,被告知恩人久未归家,已经下落不明。”
“那倒是一桩憾事,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您也无需太过介怀!”尽欢劝慰道。
司老爷子笑着说道:“是挺遗憾!当时救我的船家,拳脚功夫十分了得,我看他在船板上练过,本想着能有机会切磋一番。”
“建国前跑货运的人,都免不了跟漕运和帮派打交道,没有点防身的功夫,恐怕是很难立足!”尽欢说起话啦也不忌讳。
司大佬的切磋,可以说是找知己觅知音,也可能是起了“爱才纳才”的心思。
前一种当然好说,后一种对于只想过安慰生活的人,恐怕不是啥好事情。
司老爷子抚须大笑,“你这丫头胆子真不小,按理说你这么揣测漕运帮派人士,其实也没啥不对的,但你可知我是谁?”
“不是揣测是事实,阎王易躲小鬼难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自然不会到您这里,不过自古漕运和码头这类的地方,黑吃黑的事情,并不少见!”尽欢实事求是地说道。
司老爷子点点头,“说的挺对,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是新社会了,运输行业都是国有资产,谁想混码头漕运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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