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吃了一惊,山东口音都出来了。
李奎勇淡淡一笑:
“前几年跟我爸串亲戚,在山东一个县看了场梆子剧团的演出,那里面翻跟头跟打车轮一样的,可不就是你?”
刘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
“你要说翻跟头那个,还真就是我,你这记性可真好!”
李奎勇一把搂着他,大笑道:
“那可不,看完了表演,我还想跟你学翻跟头呢。可你们团的人催着要走,一个劲儿的使唤你,刘峰过来搬这个,刘峰过来搬那个,刘峰快着点儿……我在那看了半天,愣是没接上茬!”
听他这么一说,刘峰也笑了起来。
梆子剧团算是刘峰苦难童年里唯一的亮色了,他出生在山东的一个穷县,周围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劳苦大众,要不是从小进了剧团,他也跟那些同龄人一样,得有一个光腚的童年……
李奎勇又问:
“你不在山东待着,怎么跑北京来了?”
刘峰道:
“俺爹说跟着剧团没前途,去年送我来北京投奔我小姨,你看那边那个高个子,那是我老表,今天是带我来这见世面的。”
刘峰的普通话已经学的很好了,只是偶尔冒出点儿山东口音,尤其在人的称呼上,似乎在他的下意识里,觉得不用山东话就不够尊重。
李奎勇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高个子青年面无表情,之前刘峰被刀子指着脖子,他都没敢过来,可见刘峰跟所谓的这个老表之间,血脉亲情是有多淡薄……
李奎勇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那个高个子青年。
那人居然缩了缩脖子,跟一个队的那几个青年耳语几句,都收起冰球杆,饶了好大一个圈子,灰溜溜的走了!
走了?!
理论上走是说的过去的,人家是来打冰球的,不是来拔份儿的,要是撞倒个人就得挨揍,那这冰球就没法儿玩了。
可刘峰还在李奎勇手里呢!
老表也不管了?
李奎勇呆了一呆,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峰,说道:
“你这个老表到底跟你隔了多少层亲戚,我怎么觉着他这会儿巴不得你死在这儿呢?”
刘峰苦笑着摇摇头:
“没有,没有,他就是胆小了些。没关系,没关系的……”
也不知道这个“没关系”是说他老表见死不救,临阵脱逃没关系,还是说他跟这个老表没什么关系。
李奎勇摇摇头,招呼钟跃民他们过来,一一给刘峰介绍了。
又拍着刘峰的后背,朝众弟兄说:
“这位叫刘峰,我打小就认得。跃民,今儿这事儿给哥们一面儿,你俩握握手,以后都是哥们儿了,好不好?”
钟跃民笑道:
“这事儿我有错在先,就这凑性,在冰场欺负老实孩子惯了。兄弟,我给你赔个不是?”
刘峰忙上前握住他手说:
“不至于,不至于,能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是我刘峰的荣幸,祖坟上都要冒青烟啦……”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袁军也笑着凑上来,倒持匕首,刀柄朝着刘峰说:
“兄弟,我刚才冒失了,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要不,你也拿刀子别我一下,撒撒气?”
刘峰哪敢接刀子?
一个劲儿的往李奎勇背后钻,嘴上不住说:
“不用,不用,这可怎么说?”
刘峰是个自卑的孩子,这跟他的出身有关,也跟他的境遇有关,还跟这个时代的风向有关,但无论怎么样,到1972年时,这种刻骨铭心的自卑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极端的利他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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